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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山水画与古琴是相伴千年的知音

书画故事 发布于:2021-08-09

有没有发现,古时候的文人除了喜欢画山水,也经常带着古琴到山里弹上一曲?其实,中国山水画和古琴音乐存在着诸多相通之处。山水画的“象外之外”与山水琴曲的“至乐无乐”,二者在美学上无不体现着儒家与道家思想的合二为一,好像一对惺惺相惜,相伴千年的知音。


殊途同归

但识琴中趣,何劳弦上声。

——晋•陶渊明


山水画胎息于魏晋时期,完善于北宋。它在图式上有双重功能:一为写形,一为表意。前者为万物写照,后者抒发画者心志,两者互为依托,不可或缺。故此,与其说“山水”是一个地理名词,不如说是一个文化词语更恰当,此“山”非那山,此“水”非那水。“山水”一词的指向和外延是极其广泛的,不仅是对客观景物的重现,而是对自然的感受和人生态度,以至万物变化规律的探索。


一幅优秀的山水画作品,必须既有儒家中正、宽厚的理性审美,又有道家冲淡、飘逸的洒脱气度。这是传统山水画一直恪守的审美规范。而山水画的这种文化源流和审美特质,和古琴音乐是一脉相承、完全一致的。


《幽涧寒松图》是元代画家倪瓒创为友人所作,画中流露的洒脱气度,与琴曲如出一辙。


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古琴位列琴、棋、书、画“四艺”之首。吟诗作对、操缦抚琴是文人雅士必备的修养之一,古琴音乐被视为高尚情操和人格精神的象征。文人音乐的审美精神是“正中平和”“静淡远虚”,这两种趣味分别代表儒、道两家的音乐观。道家思想的核心是“自然无为”,反映在音乐审美意识方面则又区分为两个层次,低层次为“法贵天真”,高层次则是“至乐无乐”。


明 陈洪绶《停琴品茗图》


在传统文人音乐里,亦强调“得意为先”,可见“得意而忘形”始终是文人艺术的最高圭臬。“意”就是“得以声外”,要有“无穷之意”,所以,琴论中有“弦与指合,指与音合,音与意合”的要求,要做到“弦声断而意不断”(明•徐青山),方能达至“知其意则知其趣,知其趣则知其乐”(清•苏璟)的境界。弹琴者和听琴者,必须在审美层次和心灵频谱达成一致时,也才能产生共鸣,成为现代人所说的“知音”。


宋  赵佶 《听琴图》(局部) 图中细致描绘了宋徽宗弹琴的场景,以两位专心听曲的文人传达出琴曲的优美,此为高妙的“画外之音”


山水画和山水琴曲就好比一对“知音”,一直是如影随形的 “孪生兄弟”。

古琴向来被认为是文人为知音所弹奏的




“象外之象”与“弦外之音”


魏晋以降,老庄之道渐行于世。士人们为逃避乱世,归隐田园,山水林泉成为他们肉体和精神的栖息地,在“竞日忘归”的山林游历中,面对郁郁群山、潺潺流水,披纸濡墨、操缦吟诗,是士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。


唐 孙位 《高逸图》 画中描绘了竹林七贤隐逸山林的生活


以陶渊明为代表的一批山水诗人,写下许多田园诗,这些田园(山水)诗的意境对山水画家的灵感生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,给山水画注入了诗的灵魂和境界。而古人追求“象外之象”“至乐无乐”成为山水画和山水琴曲的共同精神内核。


由于“道”是整个世界的本源,是世界的运行规律,不被现实世界所局限,因此“以形媚道”的山水画以及山水琴曲的最高趣味就是:不被具体的一景一物所拘,也不满足于对某一实际景物的孤立描绘。即使表现一处小景,弹奏一首小曲,总是企望表达出画面和音符背后的渺远、宏大的想象空间和宇宙意识。


从艺术语言的角度来观察,山水画的表现方式和戏剧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。戏剧的本质是模拟现实人生,让观众在短暂的“逃离”中忘却现实生活的不如意,借此排遣压力。而山水画创作的目的是塑造一个源自现实而又异于现实的境界,展示人类对周遭客观存在的认知程度以及理解方式。我们通过感悟山水——重塑山水——欣赏山水画这个过程宣泄对自然空间的依赖及敬仰的情绪。


北宋 郭熙 《早春图》 台北“故宫博物院”藏


山川林木、飞瀑溪流和滚雷闪电等,在山水画中都被画家赋予了特定的人文意义,这些元素被使用的目的仅仅在于完善我们所欲塑造的境界。因此,山水画创作非常注重场景的“预设”以及境界的自给自足,追求在一个有限的空间中演示各种元素的和谐、冲突等关系,最终把画面的张力拓宽到纸张之外以至无限的空间(“咫尺千里”)。


山水琴曲写景的手法亦接近于山水画,不以重现景观为目的,而是借助一个曲名(标题)营造 “气场”,将听者的心绪甚至呼吸的频率都牵引到一个境界之中。譬如山水名曲《平沙落雁》,其解题之意为“取其秋高气爽,风静沙平,云程万里,天际飞鸣,借鸿鹄之远志,写逸士之心胸”。乐曲描绘了江渚之上群雁飞落、嬉戏的情景。旋律平静舒缓,此起彼伏,一派怡然自得、自在天真的景致。


乐曲演绎的景物比起可视的山水画,平添了许多委婉的意味和不确定的想象空间,尘世的喧嚣荡涤殆尽。该曲在素材上,有天际、江面、芦苇、沙滩、飞雁;有静态描写,有动态的捕捉。



落霞式古琴


撇开形而下的曲意解读,在艺术技巧上,《平沙落雁》的艺术语言极其高妙。高妙之处并不在于鸿雁的飞行状态和雁鸣声是怎样模仿的出神入化,而在于把这种描写和模仿升华到一种音乐语言的意象之美这个高度。你听得出写景,但哪一句是天空?哪一句是芦苇?写鸿雁,哪一句是既落?哪一句是已落?好像都是,又好像都不是,但在你脑海里,一定有一个画面,这画面时而清晰、时而模糊,而你的思绪,就随着音乐的牵引,进入了一个近似于“此起彼落、欲罢不能”的状态,在这种宁静氛围中获得灵魂的抚慰。


“弦外之音”一词在这里的到了极好的诠释。音乐的“隐形”特质,规避了过于直接的形象描写,而是假借情节的外壳,以音符释放出符合曲意的气息,与人们的心理频率同步时,便能引起欣赏者情感的共鸣,获得情感慰藉。


傅抱石《平沙落雁》  该画深得琴曲精髓,以逸笔草草描绘出平沙落雁的意象之美




“意外之象”,乃至高境界


在山水大曲《潇湘水云》中,技巧美与意象美得到了更完美的表达。《潇湘水云》相传为南宋琴家郭沔(楚望)的“感时伤怀”之作。抒发“国破山河在”的郁闷之情。笔者常用“山水长卷”来形容这首名曲,因为《潇湘水云》从篇幅来说堪称巨作,从结构来说与山水画长卷如出一辙,起、承、转、合齐备,序幕、酝酿情绪、云水声起、浪起云飞、抑郁惆怅的尾声,整首曲子结构巧妙、气势恢宏。然而我们在这种绚丽、恢弘的乐曲声中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悲壮、孤独、苍凉的境界。此曲的高超之处就在于“抑郁而不悲观,痛苦而不消沉”,即如孔子所言“哀而不伤”。


在中国艺术史上,与《潇湘水云》相映成趣的是山水画名作《潇湘奇观图》。

《潇湘奇观图》的作者是北宋画家米友仁。该作描绘峰峦起伏、烟雨迷蒙、云雾缭绕、空寂幽远的江南景色。整幅画一袭清纯的黛色,不着半点杂色,亦不见一颗清晰的树木。层林掩映于云霭之中,远岫消失在天际之外,画面意境朦胧飘渺、寂然古意。


以下请横屏观赏。


南宋 米友仁 《潇湘奇观图》 画中峰峦起伏、烟雨迷蒙,极具韵律感,观赏过程如同聆听一首意境悠远的琴曲


《潇湘奇观图》章法极具韵律感,一开卷即为翻滚的层云,尔后以雨云的动势统领整画的气脉。随着云气的游动变幻,山形与树木重叠起伏展开,至末段,山色渐渐隐去,留给人无尽的遐想,怅然若失……。此画极其高明之处,在于无一根线条,却处处显露出线条的美感;本为空寂之境,却令人仿佛听到云霞深处传来的阵阵梵音;画面无一人一鸟,却焕发着无限生机;宁静朦胧之境,却酝酿着风起云涌的无限动能。若把《潇湘水云》譬喻“有声音的山水画”,那么称《潇湘奇观图》为“凝固的音乐”应该是颇为贴切的。


艺术创作,具体到一幅画、一首乐曲从创作到产生共鸣,并非是单向运动的结果,所谓“有一千个观众,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。客体的反馈是艺术行为得以成立的必要条件,故此才有了“知音”这一说法。而欲在作品中体味到“道”(味象),则必须“澄怀”,让自己的心境虚淡空明,此即所谓“澄怀味象”。因此,追求“象外之象”和“至乐无乐”,寻找到一种可表达无穷无尽之意的“象”,即“意外之象”,是山水画和山水琴曲的最终目的,亦是艺术行为的至高境界。


(责任编辑:孟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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